研究义和团的历史,有助于更好地了解中国社会及其解放运动的发展规律。论述义和团的书籍为数甚多。关于这一题材的早期著作,当推著名的俄国汉学家、该事件的目击者A.B.鲁达科夫所著的《义和团及其在远东近代事件中的意义》一书(1901年版)。从五十年代初到六十年代,在中国、美国和英国又先后出版了一些专门著作。然而,义和团这一题材远未失去其研究价值,而且人们对已出版的著作中的各种观点,也不会完全赞同。
资产阶级学者们力图为列强对中国所采取的政策辩解,并贬低中国人民反帝斗争的意义。中国出版的书籍则相反,而是竭力为义和团运动的自发性、落后性和民族主义倾向辩护,回避这一运动的弱点,并赋与它以反封建的彻底革命的特征。
Н.М.卡柳日娜娅的《义和团起义(1898—1901)》一书,是历史研究人员和大学教师期待已久的专著,它是作者二十年研究的结晶。
卡柳日娜娅对义和团运动的起迄年代提出了新的见解。以前,作者们把这一运动局限在1899—1900年或1899—1901年之间。大部分作者认为起义发生在1900年,实际上,这一年只是义和团运动的最高潮。卡柳日娜娅证实,义和团于1898年就在山东同直隶接壤的地区开始起义了,并由此扩展到其他省份。运动大约在1901年5月结束。当时,在直隶的一些地区和其他一些省份,义和团仍在活动,清政府军队也仍在直隶和山西边界坚守阵地,直到其将领在同年五月被革职为止。
对秘密社团义和团的起源问题,本书作者的看法同中国学者们历来的见解有着根本分歧。清代历史学家们认为这个社团起源于十九世纪。与此相反,苏联学者卡柳日娜娅根据大量事实认为,应把义和团这一会社看作为“一个新建立的联合组织,其组成非常繁杂(秘密会社、自发的乡团、绿林好汉),彼此间的联系也很松弛,缺乏统一的领导。排外的斗争纲领和亲日口号是这一组织联合的基础。”
在本书的结尾部分作者指出:“起义的参加者代表着中国各阶层人民——农民、手工业者、运输工人、退役士兵、僧侣、绅士及无业游民。在同列强作战时,部分政府部队和上层人士也同义和团联合起来。”
对义和团的研究者们来说,义和团运动的反帝(排外)同反封建(反清)因素间的相互关系问题一直是症结所在。西方作者由于片面利用史料,这就导致他们在大多数场合下坚持义和团运动是个排外运动。而中国的历史学家们则致力于发掘义和团运动的抗清倾向。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一些学者企图兼收并蓄这两种互相对立的观点,他们认为,出路在于承认义和团运动存在着不同的阶段(第一阶段——反封建,第二阶段——反帝)(这是范文澜的观点);或者承认两种互相矛盾的倾向始终并存于义和团运动中。
卡柳日娜娅的重要贡献在于:她彻底解决了上述复杂问题。她明确地指出,根据有关记载义和团活动的材料,即使在起义开始阶段也找不到有过真正的反封建口号。实际上,虽曾有过这样一个确凿的材料:1899年山东省义和团队伍的一个领导人取名复明——“明朝的真正后人”,宣称自己是被推翻的明朝的代表,是满清皇朝的反对者。除此以外,在义和团的队伍中也有过其他一些更为模糊的反清情绪。但是,卡柳日娜娅坚决反对夸大所有这些互不相谋的材料的意义。
卡柳日娜娅指出,义和团运动一开始就是一个反帝运动,并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逐步发展起来的。一些代表官吏和士绅的思想家们不遗余力地宣扬封建民族意识,使起义者同统治阶级渐趋一致。
专著极为详尽地研究了统治集团对待义和团的政策。卡柳日娜娅驳斥了某些作者草率作出的如下结论——把清政府同义和闭之间的联合过程,简单化地归结为某些偶然因素所起的作用,例如归结为某些人(如毓贤)的活动、伪造的关于慈禧太后反对外国人的信件等等这类因素所起的作用。
与此相反,本书以无数确凿的事实证实,统治集团中一些有势力的人(从1898年的山东督抚张汝梅起)倾向于利用义和团来反对外国侵略者。另外一派人(以袁世凯为首的一些督抚)则认为采取同外国人妥协的政策更为现实。卡柳日娜娅认为,慈禧所推行的政策反映了这两种倾向的综合,它不存在对待义和团的两个对立阶段,而始终是摇摆不定的。
卡柳日娜娅在著作中对义和团运动作了如下结论:“义和团运动客观上是以反对帝国主义压迫为目的的。尽管它有种种缺点和消极面,但不失为中国人民群众的正义斗争。起义者所表现出的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是值得崇敬的……但是在这一时期,中国还没有形成解放运动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义和团在意识上和组织上的弱点,以及中国上层统治者的二面手法决定了义和团运动必然以失败告终。而技术上落后的封建的中国也无力对抗高度发展的资本主义国家……
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所发生的这一事件,给中国人民以深刻的教训。中国人民开始明白,只要腐朽的满清皇朝专制制度一息尚存,要把中国从帝国主义的从属地位解放出来是不可能的”。
(资料来源:《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摘》1981年第2期,原载苏联《远东问题》1980年第3期,周士琳摘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