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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漕粮海运与经济区域的变迁

倪玉平

清代的漕粮海运,最初的两次始于道光六年(1826年)和二十八年,咸丰朝以后,除因太平天国运动及义和团运动而偶有中断外,漕粮海运已经成为晚清时期最重要的漕粮运输方式。这种运输方式的变化,对清代两个著名经济区域:运河经济区和沿海经济区,都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本文即欲就此问题做一简单分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运河经济带河运时的繁荣 

这里所说的“运河经济带”,系指运河沿线、漕粮河运时会经过的地区。通过对运河沿岸城镇经济的考察可知,漕运海运对它们的直接影响、间接影响都不容忽视。河运漕粮的进行,使得原有工商业城市更加繁荣,也使得一些不甚发达的城镇发展成为兴盛的商业城市,并促进了邻近地区手工业和农业的发展。  

(1)物资流通量大  

我国传统社会的商品交换水平不能算很高,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水运作为最先进的运输方式,无疑是联系各地经济正常交流的重要工具。通过大运河在这些地区的联系、沟通和纽带作用,运河沿线融为整体,江淮鲁豫等内地经济也连成一片。  

清代前期河运兴盛之时,每年承运漕粮的运船六、七千只。按规定,凡漕船出运,除装载正耗粮米外,还可附带一定数量的免税土产货物。如果每年出运漕船以6000只计,每船平均携带“土宜”150石,则嘉道年间漕船每年所带的免税商货有90万石之多。再加上旗丁水手携带的走私物品,数量更为可观。这对于清代运河经济带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全国物资的交流,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以山东临清为例,南漕“悉由此河输至京师”,这里每届漕运便“帆樯如林,百货山积”。因为当地人口众多,粮食消费量巨大,地产谷不敷用,只能取资于商贩,“秫、粱则自天津溯流而至;其有从汶河来者,济宁一带粮米也”[1]。有学者研究,乾隆时期,临清城内共有粮食市场六、七处,经营粮食的店铺多达百余家,每年粮食交易量在五、六百万石至一千万石之间,“是当时山东,恐怕也是华北最大的粮食市场”[2]。因为商业发达,临清钞关收入不断增加。乾隆元年(1736年),“解税额户部银29680两,工部银4572两”[3]。两者并计,共34000余两,可见贸易的兴盛。  

(2)因漕运而地位上升  

因地处运河沿线而使自己地位上升的例子极多。比如山东德州,“在汉为鬲,隋唐为长河县,宋为将陵县,元为陵州,明清为德州”[4]。随着明清漕运的发达,德州仓成为运河沿岸的四大名仓之一[5]。济宁州在明初也不过是兖州府所属一散州,只因运河通航后,成为南北漕船往返停泊的重要码头,地位得以提升。每年在此交流的南北货物不下数百万石,商民之至者乐而忘归,流寓之人恒多于土著,“庐旅盛于三选七迁”[6]。  

临清也是如此,它位于运河山东段境,会通河与卫河、汶河在此交汇,是运河商路上最重要的枢纽性市镇。自东晋迄五代,临清“干戈云扰,沦为英雄用武之地”,并无商业价值可言。临清的兴起始于明前期,经明中叶至清中叶数百年间,随运河商路的兴旺而盛极一时,“勃兴而不可遏”。它的势力范围,北至塔湾,南至头闸,绵亘数十里,“东南纨绮,西北裘褐,皆萃于此”,这种繁荣自然是“藉助此河之力颇大”[7]。临清也于乾隆四十一年(1777年)升为直隶州,下辖武城、夏津和丘县3县,成为临清建置史上的最高规格。  

江苏也有不少例子。比如淮安,地处黄河与洪泽湖的交汇之所,是大运河沿岸南北交冲城市。它的城墙为清乾隆时所筑,名“清江浦”,濒临运河南岸,在清代建有船厂和漕仓。在海道未通以前,为南方诸省北上舍舟登陆要道,“帆樯林立,盛极一时”[8]。湖广、江西、浙江、江南粮艘,“衔尾而至山阳,经漕督盘查,以次出运河”[9],同时,除淮安常盈仓特设在清江浦之外,城内又另设有常平仓2处,预备仓3处,庄仓5处,可见位置之重要。  

(3)贸易极度繁盛  

漕粮河运的进行,使得人员往来频繁,物资流量巨大,运河沿岸城镇的贸易都盛极一时。有人这样形容乾隆年间临清的发达:“科第接踵,舟车毕集,货财萃止,诚天下佳丽之地,所以衣冠文物胜于他邑。”[10]这里商业繁华,店舍、塌房众多,货物批发转运买卖尤为兴盛。除了粮食,棉花、布匹、绸缎、红白糖、茶叶、瓷器、铁货、竹制口等货物的交易量也很大。[11]因贸易繁荣,临清的不少街道也以商业命名,如锅市街、碗市街、果子巷、白布巷、油篓巷、箍桶巷、马市街、牛市街等[12]。  

德州也因漕粮河运,使得相关贸易频繁,饭店、旅馆等消费行业畸形发展。这些店铺均集中在顺成街、米市街、西关街、小锅市、北厂,以及河西刘智庙。当地居民也广泛参预这种商业活动,“几乎家家户户打锅饼、烙麻酱火烧,或烧羊肉,到处摆摊售卖”[13]。德州最著名的杂货店为德合号和德大号,均经营纸类、江大米、红白糖等与运河有关的商品,并随运河的畅通而持续了200多年。当地的农产品,如红白麦、吉豆、芝麻、玉米、红粱等,畅销外地,“颇属繁盛”[14]。  

河运时期,济宁商业同样繁盛一时,“江淮百货走集,多贾贩,民竞刀锥”[15]。有人曾这样描述济宁城最著名商业区义井巷:“济上当南北要冲,而义井巷又当济上要冲。其居民之鳞集而托处者不下数万家,其商贾之踵接而辐辏者亦不下数万家。”[16]清代济宁亦出现了不少以商品命名的市街,如布市口街、纸店街、瓷器胡同、果子巷、姜店巷、枣店街等,还有以商品兼手工业命名的街道,如船厂街、打铜街、炉坊街、竹杆街、油篓街、打绳街、烧酒胡同、粉坊街、香铺胡同、曲坊街、皮坊街、褐褙街等[17]。每当漕运之时,“士绅之舆舟如织,闽广吴越之商持资贸易,鳞萃而蝟集”[18]。  

淮安也是如此,因漕运总督衙门设在淮安城,大批理漕官吏、卫漕士兵住在淮安城。每年秋夏之交,漕船到达淮安,一律要停泊在城西运河接受盘查,押漕官吏、船工水手纷纷上岸贸易,“牵挽往来,百货山列”[19],促进了淮安与南北各地的物资交流。当时淮安城西运河岸边,店铺、饮食摊贩常常排列数里。商业的繁荣也体现在街道名称上,如古东米巷、钉铁巷、粉章巷、竹巷、花巷、干鱼巷、羊肉巷,还有专门化的商品市场,如米市、柴市、兰市、驴市、猪市、海鲜市、鱼市、莲藕市、草市等[20]。由于“市不以夜息,人不以业名,富庶相沿”,不仅本城居民居商者多,外籍商人也纷纷来此经营,“占籍牟利”[21]。另外,清初淮安就出现了商人子弟学校,并且规定府学名额中,商学额取6名,可见势力巨大。  

二、海运对运河经济区的打击  

运河城市商业的兴起,过分依赖运河和漕运,所以任何对运河或漕运的冲击,都会对它们产生不利的影响,并直接反映到经济发展上来,这也体现出商业城市的特点。  

(1)直接影响  

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山东发生王伦起义,起义军一度占领漕运重镇临清旧城,“绾毂南北水陆咽喉”[22],军事厮杀切断了当地的商业交往,临清经济大受影响。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军北伐在天津受阻,洪秀全派援军克临清,又与清军在此激战,临清经济再受打击,正所谓“经王伦之劫而商业一衰,继经咸丰甲寅之变而商业再衰”[23]。当然,对于临清商业打击最大也最沉重的,则是漕粮海运。清代后期尽管也偶行河运,但总体而言,漕船往来临清者已大为减少,商品交流日疏。更为严重的是,随着海运地位的确立,清廷再也没有花大力对运河进行过整治,致使运河河身日浅,河道渐涸,仅东昌、临清间有小舟来往,商业大受影响,因漕运而兴起的商行更是“倒闭无余”。[24]清廷颁布漕粮改折诏后,运河通漕作用彻底消失,临清的航运能力完全恶化,“运河河淤涸而商业终衰”,与当初的繁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满目劫灰,元气不复”[25]。  

临清对于运河的依赖,还可以从它的人口变动中看出来。据统计,乾隆年间到解放初期,临清城的人口由至少20万锐减到不足5万,临清也由直隶州重新降格为国民时期的县。同期山东其他非沿运河城市的人口,则基本保持了正常的3‰以上的增长率[26]。这显然表明,临清繁荣时期的运输、交通、商业与农副业等,都因漕粮海运而极大衰落,导致人口非正常萎缩。由此可见,临清城市的发展对运河具有何等的依赖性。  

临清邻近的地区也受到了这种影响,比如临清之北的武城县,同样处于运河干线上,“卫河漕转东南之粟,由县治径达直隶天津”。当其盛时,“舳橹千里相衔,商贾麇至”。漕运改制后,“商业顿衰,生计亦因而雕耗”[27]。德州也是如此,盛极一时的饭店、旅馆,皆随漕运停止,全数关闭。德合号和德大号也因运河停载,立见衰落。对此,清人讲得很清楚:咸丰以后,漕运停而南舶不来,德州水陆商务大为削弱,“而生齿盛衰亦有密切关系”。  

南北大运河停运后,淮安城市作为南北大运河转输中心的地位快速下降,“漕运改途,昔之巨商去而他适”。光绪年间,淮安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农副产口皆绕海道而行,商业流通大受影响。《淮安府志》记载,淮安自海运后,“云帆转海,河运单微,贸易衰而物价滋”[28]。三十一年(1905年),清淮绅商修建的恩公路碑也对这种情况作了记载:“清淮扼南北水陆之冲,揽河漕盐关之要,夙称繁盛,莫之与京。”而自从漕艘停运,江海通轮,“舟车罕至,遂日即凋弊,而莫之或恤”[29]。  

又如高邮,亦为淮南运河要冲,漕运繁忙之时,“帆樯南北,日夜灌输于京师者,居天下之七八”[30],商业发展“亦颇极一时之盛”[31]。甚至连高邮城外的运河两岸,也有大大小小的12个集市,以供漕船通过时提供服务。漕粮改行海运以后,往来船只减少,当地商业受到沉重打击。[32]淮安府阜宁县也是如此,河运盛时,商业繁荣,“贫民不无溉润”,但随着海运兴起、河运不行,“商民重困,生计萧条”[33]。县城中最为有名的几个集镇,如东坎镇、大套集、八滩镇、丝网滨等地,生意皆“一落千丈”[34]。宿迁县也有同样的经历,它濒临运河,昔为南北水陆之冲,“商贾辏集,市街兴盛,为淮北之一大埠”,因漕运改道,“出此间者除邻近数县外,已可谓绝无其人”,商业交往大为减少,“市况遂日益衰落”[35]。  

漕粮海运对清代运河经济带的冲击,并不仅限于山东、江苏等有漕省份,凡河运经过的地方,都受到了它的影响。比如河北静海县,为河运的必经之地,因所处的特定地理位置,使得贩运粮食而来的,南至卫辉、磁州,北至京师,“视年之丰歉以为籴粜”。其他商品也很丰富,“东则海滨之盐,西则独流洋芬港之苇席蒲藕,北则直沽之海味鱼虾,南则临清之百货”,相当繁荣。自漕粮海运后,运河航运价值降低,往来商人大量减少,“粮艘之竹木酒米无由再至,市廛较昔寥落焉”[36]。又比如河北沧州,当河运盛时,“南省漕粮运京师岁辄九千余艘”,随着漕粮海运的兴起,商业也大受影响[37]。  

(2)间接影响  

河运不行,运河失修,黄河改道,由此而引发的间接影响也不容忽视。比如山东利津,咸丰以前,黄河水由利津入海,河道通畅时,南北商船由渤海驶入河口,在铁门关卸货,再由河内帆船转运而上。当其盛时,“物品云集,商人辐辏”。咸丰五年(1845年),黄水北徙,夺淮入海,使得利津的唯一交通运输线大清河水源锐减,航运价值降低,商业受到困扰。十二年(1886年),铁门关被黄水淹没,码头迁至县城东关,大的商船无法驶入,只能全靠小帆船往来剥运,“商业即见衰落”[38]。黄河改道成为当地商业不振之重要原因,而黄河改道又与漕运息息相关。  

漕运改道还连带对其他地方的经济产生了冲击。如河南陕县,虽远离运河,因与黄河相联,河运时有不少商船随之而来,“至太阳渡、茅津渡而止”。海运兴起后,河道阻塞,运船逆流而上至茅津者,“绝无焉”[39]。  

三、沿海经济的兴盛  

与漕粮河运类似,为鼓励船商承运漕粮,清廷也有免税带货的规章,这对于南北商品流通,以及上海、天津、宁波等沿海地区物资集散中心的形成,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因这些城市在漕粮海运中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它们的发展也带有鲜明的地方特色。  

(1)行业性盈利  

上海地处海疆,因地理上的关系,居民操航业者甚多。上海高桥中学有一块明永乐时期的石碑,记载当时居民人工堆筑方圆百丈、高三十多丈土山的情况,土山上设烽堠,日夜燃烧,作为当时船商进入黄浦河道的航标,人们称之曰“宝山”,并成为今日“宝山”地名的来由[40]。由此可见,上海经济很早就与海运业联系在一起。  

在轮船出现以前,沙船是上海是最重要运载工具。上海沙船业形成于明末清初,清初厉行海禁,沙船生计受到影响,后海禁开放,沙船数量越来越多,上海港拥有“沙船之乡”的称号,“邑中富户,多半由此起家”[41]。在漕粮海运兴起前,上海船商主要从事豆饼运输业。漕粮海运之后,每年有数百万石漕粮由沪至津,“均以沙船承其乏”。清廷为招徕沙船,又规定船主可以同河运漕粮一样,免税携带土宜。政策上的扶持使得上海获得了发展的绝好时机,沙船在此段时间空前的发展,船只数量大为增加。在对漕运“独专其利”的同时,还促进了南北商品交流,致使“一时生涯鼎盛”。富户漕运起家者也以上海“为独多”[42]。总之,作为漕粮海运的起运地,频繁的漕粮运输与商品交流,促进了上海的经济发展。  

另一方面,由于漕粮海运的兴起,河运水手大批失业。这些人无家可归,大都集中于上海,为上海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轮船招商局创办后,“搭客运货,更为利便,而沙船之业遂衰”,海运逐步改归招商局承办,“今之沙船,寥落晨星矣”[43]。但招商局总部设在上海,对上海经济的发展,也有促进作用。  

(2)粮食集散地  

天津原名直沽,本为“海滨荒地”。元代定都北京,因运漕以海运为主,而海运均起剥于天津,所以直沽作为海运码头的地位,在元代已经形成。明清时期,天津城市获得更大的发展。从康熙年间起,由辽东经海路贩运粮豆到天津的商业活动就十分兴旺。  

随着道光六年清代首次漕粮海运的推行,天津城市的发展开始和漕粮海运发生关系[44]。天津是海运的终结地,每当沙卫船只抵津之际,清廷都钦派大臣前往,负责漕米验收和在当地收购余耗,江浙江粮道也须亲自前来,使得围绕验收工作而来的剥船、水师、经纪人等,云集一时。清廷又规定,运船可以在天津出售及购买免税货物,这些都极大地推动了天津商品贸易的发达,并成为天津城市手工业、商业、饮食业等迅速发展的重要原因。  

作为海运的终结地,天津与漕粮海运相关的建筑相当多。浙江粮道行馆和浙江海运公局均设于天津东门外南斜街,江苏粮道行馆和江苏海运公局则设于城东南闸口。为方便在天津处理有关事宜,长期承担漕粮海运的众沙船主,还于同治十年(1871年)四月,在小闸口西大街南石院,建立“江浙沙船公所”[45]。专门为海运而修的天后宫,在天津日常生活中也发挥了巨大作用。天后宫地势宏敞,为津市适中之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天津商会改修天后宫,然后仿照博览会成章,举办天津商业劝工会,“系商市之一大观,不惟工业以比较而精,即商情亦以团结而胜”[46]。  

与天津类似,晚清时期通州的发展也与漕运海运有密切关系。在通州,有大批为漕运服务的人员。通州城设有专管漕运、仓储和验收的官吏和兵士,总数在1000人以上,剥船户人数则更多。当地还有专门收售粮食的“麦子店”和“江米店”等。每当夏初漕粮抵坝之时,这里的漕粮搬运工约有四、五千人,“类多无业贫民,藉以糊口”[47],可见数量之大。  

(3)“宁波帮”与海运  

上海、天津都是大都市,处于通商口岸,经济基数甚大,使得漕粮海运对其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表现得还不是非常突出,浙江宁波的例子则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宁波城东、北、南三面环江,府城盘结于三江口中,“海船可以出入,此宁波所以易富也”[48]。  

宁波“南北号”是浙江沿海贸易商船的主力。19世纪初,在镇海、上海等处驻港的“南北号”商船约有400艘。鸦片战争后,外国轮船势力入侵,浙江宁波“南北号”疍船数量急剧减少,到道光末年,所存商行仅20多户,木帆船100余艘。自咸丰三年(1853年)起,浙江漕粮亦行海运,上海沙船供不应求,这就给处于衰落中的浙江帆船业打下一剂强心针,宁波“南北号”开始迅速在浙江漕粮海运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浙江首次海运漕粮,受雇出运的“北号”商船约130余只,其中一家单独派船6只以上的就有11家。而当时在甬江码头为南北号服务的秤手、斛手、杠、挑力夫、修船、制蓬、打索的工匠极多,据知府段光清调查,宁波码头卸载脚夫共3000余人,加上家眷,“仰食于海船之进出者不下万余人”[49]。  

因为浙江海运量保持在六、七十万石的水平,需船较多,而承运的商船不仅可以获得数十万两银子的运费和数万石的耗米,按规定每次出运还可得二成免税货物,所以获利颇多。在高额利润的吸引下,许多宁波航海商人和船号纷纷拿出所有积蓄,甚至变卖产业投资海运事业。就在实施海运的头一年,宁波所辖的鄞、镇、慈三邑九户“北号”船商,便捐资重修了“辉煌恒赫,为一邑建筑之冠”[50]的甬东天后宫和庆安会馆,成为宁波船商、乃至宁波事业发展的象征。  

太平军占领南京后,通往镇江以上的长江航运受阻,宁波成为上海与内地川鄂皖赣等省物资交流的重要中转地。为确保漕粮海运时南北航路的畅通,免受海盗袭击,“南北号”集资7万元,购买轮船“宝顺”号,自行为漕粮海运武装护航,并多次剿匪成功,声名远播[51]。此后,随着漕粮海运的继续,宁波“南北号”海运业,在咸同时期也维持了近20年的兴盛局面。《鄞县通志·食货志》指出:“舟楫所至,北达燕鲁,南抵闽粤,而西迤川鄂。皖赣诸省之物产,要由甬埠集散,且仿元人成法,重兴海运,故南北号盛极一时。”可以说,正是由于漕粮海运,宁波才获得飞速发展,出现了鼎盛时期。  

在海运事业中大获其利后,宁波商人开始向上海移民,最初主要从事商业、沙船运输业,之后渐向钱庄业集中。清末共有九大钱庄,宁波籍的就多达5家,他们还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设立了自己的同乡组织——四明公所,势力之盛,可见一斑。  

简言之,河运漕粮的盛行,直接推动了运河沿岸城镇的繁荣与商品经济的发展。雇商海运后,河运所占比重急剧下降。伴随着河运的衰废,运河沿岸的城镇失去赖以繁荣的政治条件和地理条件,随之衰落,漕粮海运构成运河带经济区衰落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围绕着漕粮海运而兴起的系列政治活动与经济活动,也对沿海经济的发达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并成为近代上海、天津和宁波等沿海城市经济繁荣的重要因素。  

注释: 

[1] 朱镜等纂:《临清直隶州志》卷九《关榷·税额》, 乾隆五十年刻本。  

[2] 许檀:《明清时期山东商品经济的发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79页。  

[3] 朱镜等纂:《临清直隶州志》卷九《关榷·税额》。  

[4] 李树德督修:《德县志》卷二《舆地志·沿革》,民国二十四年刊本。  

[5] 王道亨修:《德州志》卷二《纪事》,乾隆五十三年刊本。  

[6] 潘守廉等修:《济宁直隶州续志》卷五《建置志》,民国十六年铅印本。  

[7] 王舆:《临清州治记》,张自清等修纂:《临清县志》,民国二十三年铅印本。  

[8] 殷惟和纂:《江苏六十一县志》上卷《淮阴?城市》,民国二十五年铅印本。  

[9] 同治《重修山阳县志》卷四《漕运》,同治十二年刊本。  

[10] 朱镜等纂:《临清直隶州志》卷六《疆域志·风俗》。  

[11] 朱镜等纂:《临清直隶州志》卷九《关榷·税额》。  

[12] 朱镜等纂:《临清直隶州志》卷十一《市廛》。  

[13] 冯翥编纂:《德州乡土志·户口》,台湾成文出版社,1968年影印本,第186页。  

[14] 李树德等修:《德县志》卷十三《风土志》。  

[15] 杨士骧等修:《山东通志》卷四十《疆域志第三·风俗》,上海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三年影印本。  

[16] 杨定国:《义井巷创修石路记》,道光《济宁直隶州志》卷四《建置志》。  

[17] 乾隆《济宁直隶州志》卷二《街衢》。  

[18] 康熙《济宁州志》卷八《艺文志》。 

[19] 光绪《淮安府志》卷二《疆域志》。  

[20] 乾隆《淮安府志》卷五《城池》。  

[21] 范以煦:《淮壖小记》卷四,咸丰五年刻本。  

[22] 魏源:《乾隆临清靖匪记》,《圣武记》卷八。  

[23] 张自清等修纂:《临清县志》卷八《经济志·商业》,民国二十三年铅印本。  

[24] 张自清等修纂:《临清县志》卷六《疆域志·河渠》。  

[25] 张自清等修纂:《临清县志》卷八《经济志·商业》。  

[26] 曹树基:《中国人口史(清时期)》,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64页。 

[27] 王延纶等修纂:《增订武城县志续编》,《李书田序》,民国元年刻本。  

[28] 光绪《淮安府志》卷二《疆域志》。  

[29] 此碑仍在淮安县城内,见傅崇兰:《中国运河城市发展史》,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03页。 

[30] 道光重刊嘉庆《高邮州志》卷一《镇市》。  

[31] 殷惟和纂:《江苏六十一县志》下卷《高邮县?城市》,民国二十五年铅印本。  

[32] 胡为和等修纂:《三续高邮州志》卷一《实业志·营业状况·商业》,民国十一年刻本。  

[33] 阮本焱等修,殷自芳等纂:《阜宁县志》卷一《疆域·恒产》,清光绪十二年刻本。  

[34] 焦忠祖等修,庞友兰等纂:《阜宁县新志》卷十四《商业志·市集》,民国二十三年铅印本。  

[35] 殷惟和纂:《江苏六十一县志》下卷《宿迁县?城市》。  

[36] 郑士蕙等修纂:《重修静海县志》卷一《集市》,清同治十二年刻本。  

[37] 张凤瑞等修:《沧县志》卷三《方舆志·建置》,民国二十二年铅印本。  

[38] 王廷彦等修纂:《利津县续志》卷二《法制?实业》,民国二十四年铅印本。  

[39] 欧阳珍等修纂:《陕县志》卷十二《交通·河运》,民国二十五年铅印本。  

[40] 贵芳:《宝山、沙船和商船会馆——记明清两代上海海运业的盛况》,《解放日报》,1956年8月4日。  

[41] 胡祥翰编:《上海小志》卷三《交通》,民国十九年铅印本。  

[42] 胡祥翰编:《上海小志》卷三《交通》。  

[43] 李维清编纂:《上海乡土志》第150课《沙船》,清光绪三十三年铅印本。 

[44] 傅崇兰在《中国运河城市发展史》中说,从道光六年开始,“清廷就主要依赖海运南粮了”(第243页),显然是不准确的。另外,该书中对于清代海运漕粮的数目统计表(第243-244页),所有备注均为错误,“白米”一项皆应改为“漕米”。  

[45] 津商会三类292号卷,《商船公所原契底一纸》,同治十年四月二十三,天津市档案馆等编:《天津商会档案汇编(1903-1911)》,天津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1105-1106页。  

[46] 津商会二类1043号卷,《天后宫商业劝工会开办经过》,天津市档案馆等编:《天津商会档案汇编(1903-1911)》,第807页。  

[47]《驻通州官宪捐廉修建通惠河泊岸义地记》,转引自傅崇兰《运河城市史》,第163页。  

[48] 段光清:《镜湖自撰年谱》,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66页。  

[49] 段清光:《镜湖自撰年谱》,第91-92页。  

[50] 张传保等修纂:《鄞县通志》,《食货志·戊编·产销》,民国二十六年铅印本。  

[51] 马新贻:《浙江海运漕粮全案重编》卷六《放洋巡护事宜》,同治六年刻本。

(资料来源:《石家庄学院学报》,200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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