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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雩祭礼制与皇帝祈雨活动
作者:傅育红 责编:

来源:《历史档案》2022年04期  发布时间:2023-04-13  点击量: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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雩祭,亦称雩祀,古代为求雨而举行的祭祀。《春秋传》载“龙现而雩”。那么,何谓“龙现而雩”? 《后汉书·礼仪志中》注引:“谓四月昏,龙星体现,万物始盛,待雨而大,故雩祭以求雨也。”中国古人将天上的众多恒星分为28群,称为二十八宿,认为天上每一颗星体都对应着一位护佑神灵,它们常宿在固定的方位,有规律地显现在天空。龙星于每年四月间日落之后现于东方,此时大地万物也正值生长旺盛之期,急待更多的雨水浇灌,所以正当举行祭天求雨礼之时。据史料记载,古人举行雩祭之典分为“常雩”和“大雩”两种。常雩,“为每岁常行之礼”,祭告天地神灵为百谷祈膏雨———每年孟夏之月(四月),“龙现”之后,卜日致祭,即使雩祭时不旱,亦为雩——— 这是定期举行之礼;若雩祭后仍不雨,或雨不足,再雩,此为因旱而雩。大雩,就是为亢旱而设之雩礼。孟夏常雩之后,旱甚,则大雩———大雩礼不得轻易举行。雩祭作为清代祭天(冬至祭天、孟春祈谷、孟夏常雩、旱甚大雩)隆重典礼之一,列入大清会典,并且一直延续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学界在天坛建筑、祭坛礼制的研究中,有关雩祭的内容较少。本文依据清宫档案,综述清代雩祭礼制的形成、雩祭盛典的内容及历朝皇帝祈雨的活动,以期还原“雩祭”曾经的典礼盛况。

一 清代雩祭礼制的形成

清代雩祭礼制始设于乾隆七年(1742)。是年四月十六日,掌山东道监察御史徐以升奏请设立雩坛:

《春秋传》曰:龙见而雩。盖古者有雩祭之典,所以为百谷祈膏雨也。《礼记·祭法》曰:

雩宗祭水旱也。《月令》:仲夏之月,命有司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是为常雩。乃若偶逢亢旱,则又有雩。《周礼》稻人旱暵,共其雩敛。《春秋》书雩二十有一,故有一月而再雩者,旱甚也,是又因旱而雩。义虽不同,要之,雩祭之典自古有之。

徐以升认为,雩字之意,乃“吁嗟求雨之意”,雩坛在于南郊之旁。自西汉之世,雩礼始废,旱则祷祈天地宗庙。晋穆帝永和年间议制,雩坛于国都南郊。唐太宗时也雩祀于南郊。宋朝制度,孟夏雩祀昊天上帝。明代,设雩坛在泰元门外(圜丘坛东门外)。“是历代皆雩也”。“我朝礼制具备,会典载有躬祷之仪。独于雩祭尚未设有坛壝,似属阙典。虽郊祀之祭亦有云雨风雷之神,与岳镇海渎之位,而礼必有所专设,乃于祈祷之典似觉更诚敬周详。”请敕下礼部“博求典故,详考制度”,于京城之内选择地域建立雩坛,效仿古代“龙现而雩”之礼,每年届期择日致祭一次。偶遇

 (清)方观承:《坛庙祀典》卷上。

 北京市地方志委员会编:《北京志·世界文化遗产卷·天坛志》,北京出版社2006年版,第336页。

亢旱或降雨延期,或雨泽稀少,就在此望告岳镇海渎及诸山川能出云雨者,以祈求雨泽。祈雨、祈晴“事同一体”。倘若有雨水过多,祈求开霁之处,请照《祭法》雩宗祭水旱之例,也在雩坛致祷。

乾隆帝朱批:“大学士会同该部议奏。”

大学士鄂尔泰等及礼部大臣奉旨后,针对徐以升奏折内阐述的观点和祭祀事宜进行了合议,于乾隆七年五月十五日复奏称,考据古礼,孟夏之月,苍龙宿现东方,为百谷祈膏雨,故龙现而雩。晋代永和年间,依照郊坛制度建立雩坛,祈祀上帝、百辟(君主),天旱时则祈雨。唐朝时,雩祀于南郊,后行雩礼于圜丘。历代京师孟夏以后,因旱而雩之礼,皆七日一祈。“我朝”雩祭之典 “似宜仿唐制而稍加参订”,即“孟夏龙现,择日行常雩礼,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列祖配飨,四从坛从祀于下。前期礼部奏请皇上亲诣行礼或遣亲王行事。孟夏后旱,则祈天神、地祗、太岁坛,次祈于社稷坛,次祈于太庙,皆七日一祈。不雨或小雨不足,还从各坛祈祷如初。旱甚,乃大雩,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先经祈祷太庙,既已虔告列祖,此次不设配位,仍设四从坛于下。雨足则报祀,或已斋未祈而雨及所曾经祈祷者,皆报祀。斋期祭品俱如常仪”。大雩之礼,“应用舞童十六人,衣元衣,为八列,各执羽翳。终献乐止,赞者赞,舞童歌诗。舞童二佾,按舞而歌。歌毕乃望燎。舞童令掌仪司选声音清亮者演习,应用羽翳照《周礼》皇舞之式制办。其舞衣舞羽俱交与内务府成造。余礼仪与孟夏常雩同”。“至若久雨祈晴之处,请仿《春秋左传》鼓用牲于社,及《文献通考》荣祭国门之礼,但伐鼓用少牢,荣祭于京师国门,视水来涌集最多之门而祭。仍雨不止,则伐鼓用牲,祭于社,无庸于各坛祈祷。”僧录司僧官,道录司道官,每逢斋戒致祭之日,饬令督率僧道分派在显佑宫等五庙,虔诚诵经祈祷。而且,仍照例禁止屠宰。各衙门于斋戒日,照例停理刑名。至于地方雩祭,直省府州县,雍正四年(1726)皆置有耕耤田,其中俱设有坛祀。嗣后令孟夏择日行常雩礼,或有亢旱,亦每七日先祭界内山川,次祭社稷坛,致斋虔诚祈祷雨泽。如仍不雨,复行祈祷如初。但不得用大雩之礼,亦不必另设雩坛祈祷。其或霪潦为灾,则伐鼓用牲,禜祭城门,以祈晴霁。自此,清代雩祭礼制形成,载入大清会典。

二 清代雩祭的礼制

清代雩祭之典,礼仪“悉照圜丘之制”,“兆阳位于南郊,圆以象天,曰圜丘。其制三成”。 “凡常雩之礼,岁以四月龙现,卜日祀皇天上帝于圜丘,为百谷祈膏雨。”上帝位列第一层,南向;列圣位(清朝已故皇帝)亦列第一层,东西向。四从位第二层,大明(日神)西向,星辰在其次,夜明(月神)东向,云、雨、风、雷神在其次。各神位前均设青幄。各神位前陈设祭器、祭品为:上帝,苍璧一,帛一,犊一,登一,簠二,簋二,笾、豆各十二,尊一,爵三,炉一,灯六,燔牛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军机处录副奏折,巡视北城监察御史徐以升奏为水旱关系民生请定祈祷之祀典事,乾隆七年四月,档号:030294033。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宫中朱批奏折,大学士鄂尔泰奏为遵议京城之内择地建立雩坛每年届期择日致祭事,乾隆七年五月十五日,档号:0401140008051。

 即大明、夜明、星辰、云雨风雷神位。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宫中朱批奏折,大学士鄂尔泰奏为遵议京城之内择地建立雩坛每年届期择日致祭事,乾隆七年五月十五日,档号:0401140008051。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宫中朱批奏折,大学士鄂尔泰奏为遵议京城之内择地建立雩坛每年届期择日致祭事,乾隆七年五月十五日,档号:0401140008051。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13册,卷420。

 (乾隆)《钦定大清会典》卷37。

 (乾隆)《钦定大清会典》卷37。

一。列圣,均帛一,犊一,登一,簠、簋各二,笾、豆各十二,尊一,爵三,炉一,灯四。大明、夜明之神,均帛一,牛一,登一,簠、簋各二,笾、豆各十,尊一,爵三,盏二十,炉一,灯二。星辰,帛十一,云雨风雷,帛四,余同,均牛一,羊一,豕一,登一,铏二,簠、簋各二,笾、豆各十,尊一,爵三,盏三十,炉一,灯二。玉帛盛于篚,牲载于俎。尊实酒,疏布幂(用东西遮盖)勺具。

祭祀前一日,乐部设中和韶乐于坛下,左右悬挂。巳刻,太常卿诣乾清门奏请皇帝诣天坛斋宫。皇帝穿龙袍衮服,乘礼舆出宫,至太和门阶下降舆。换乘辇驾,发警跸(帝王出行时清道,禁止行人来往),午门鸣钟,大驾卤簿前导。不陪祀王公、文武各官均朝服跪送。导迎鼓吹,设而不作。皇帝到达天坛时,銮仪卫校鸣斋宫钟。皇帝入天坛西门,至昭亨门(圜丘坛南门)外降辇。皇帝由左门入,诣皇穹宇殿,于上帝、列圣神位前上香,行三跪九拜礼;两庑从位遣分献官上香行礼。然后,皇帝诣圜丘视坛位,诣神库视笾豆,并视牲牢。视毕,皇帝由内壝南左门出外壝南左门,至神路右侧,升辇诣斋宫(大祀斋戒三日,前两日斋戒在皇宫)。

祀日,黎明时分,皇帝御祭服,乘辇至外壝南门外神路右侧,降辇,入大次盥洗。礼部尚书率太常官诣皇穹宇,恭请神位,安放青幄毕,皇帝出大次入坛。皇帝入至祭坛第二层,黄幄次拜位前。陪祀诸王、贝勒站位第三层阶上,贝子、公站位阶下,百官站位外壝门外,左右序立,均面向北。典仪官唱燔柴迎帝神,典礼正式开始。奏迎帝神乐《霭平之章》,赞引官恭导皇帝诣第一层上帝位前,上柱香、瓣香各三次,皇帝再依次诣列圣配位前上香后,回到第二层拜位,行三跪九拜礼。皇帝升坛,诣上帝位前,跪受篚,奠玉帛,奏《云平之章》,再依次诣列圣配位前奠帛,复位。皇帝升坛,跪进俎,奏《需平之章》,复位。行初献礼,奏《霖平之章》,舞干戚之舞,皇帝升坛,诣上帝位前,跪献爵,奠正中,然后诣读祝位,跪,由司祝跪读祝文毕,奉祝版诣上帝位前跪安于台案,皇帝率群臣行三拜礼。再诣配位列圣前依次献爵行礼。乐止,武功之舞退,文舞八佾进(八排八列64人)。行亚献礼,奏《露平之章》,舞羽籥之舞。皇帝升坛,以次献爵奠于左,仪如初献礼,不读祝。皇帝复位。行终献礼,奏《沾平之章》,舞与亚献同。皇帝升坛,以次献爵奠于右,仪如亚献礼。四从位前上香、奠帛、献爵、行礼,以分献官完成。乐止,文德之舞退。皇帝诣“饮福受胙”位,进福酒,皇帝跪受爵,拱举,授接爵官,再进胙,皇帝跪受胙拱举,授接胙官,行三拜礼。最后,皇帝率群臣行谢福胙礼,三跪九拜。撤馔,奏《灵平之章》,有司诣上帝位前捧苍璧退。送帝神,奏《霮平之章》,皇帝率群臣行三跪九拜礼。有司奉送祝版、帛、馔、香至各燎炉,奏《霈平之章》,皇帝由内壝南左门出,至望燎位望燎。祝、帛焚半,赞引官奏礼成,恭导皇帝更衣回銮。

常雩之礼制,皇天上帝位前用帛一,与孟春祈谷礼同,冬至礼上帝位前用帛十二———此为供品之不同;典礼过程中九项程序所奏乐章自成体系,与冬至日不同。“余仪均与冬至日大祀同”

凡大雩之礼,岁孟夏常雩之后,如不雨,遣官祗告天神、地祇、太岁;越七日不雨,告社稷;仍不雨,复告天神、地祇、太岁;三复不雨,乃大雩。”先祀一日,皇帝遣官祗告太庙。是日巳刻,皇帝御常服诣斋宫,不作乐,不除道,不设卤簿。祀日,皇帝着雨冠素服,躬祷于圜丘,设皇天上帝位,四从位。陪祀王公及以下各官咸着雨冠素服。三献礼终,乐阕,列舞童十六人为皇舞,衣元衣,执羽翳,歌御制云汉诗八章,以祈优渥。“余仪及乐章均与常雩同”。降雨了,则报祀,

 (乾隆)《钦定大清会典》卷37。

 (乾隆)《钦定大清会典》卷37。

 (乾隆)《钦定大清会典》卷37。

遣官朝服行礼,如常仪。

三 清帝圜丘坛祈雨

清代皇帝为祈雨而至圜丘行祷拜礼,史料最早记录为顺治十四年(1657)。

顺治十四年四月,顺治帝以亢旱躬诣圜丘祈雨。前期致斋三日,王以下陪祀各官皆致斋三日。斋期内,上至百官,下至黎民都穿浅淡色服装,禁止屠宰。由内院官恭撰祝文,礼部、太常寺官预设酒、果、香、镫、祝帛并熟牛脯醢于圜丘台上。届时,皇帝素服,“行步祷礼”,不设卤簿,不清除道路,不奏乐,不设配位,不奠玉,不饮福受胙。完成迎帝神,奠帛,进俎,行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各项虔敬之礼。皇帝致祭圜丘的同时,遣官致祭方泽、社稷神坛。礼毕,皇帝尚未还宫,即降下大雨。这一年顺治帝定制,“以岁旱躬祷郊坛”。十七年五月,以久旱祷雨,皇帝遣官分诣各坛虔祷如礼,但未雨。六月,最终皇帝亲诣南郊告祭。

康熙十年(1671年)四月、十七年六月,康熙帝以亢旸不雨,躬诣天坛祷祈,继以雨足而告谢各坛。十八年四月、十九年四月,为祈雨,康熙帝再亲诣圜丘行礼,并诏谕修省,直言得失,清理刑狱,得雨告谢。二十六年,京师几月不雨,康熙帝亲制祝文,以表诚恳。祀日,雨冠素服,乘马诣天坛西门,步至圜丘。回銮时,大雨立降。五十六年,康熙帝就祈雨事谕诸皇子及大臣等:京师初夏,每少雨泽。朕临御五十六年,约有五十年祈雨,每至秋成,悉皆丰稔。昔年曾因亢旱,朕于宫中设坛祈祷。长跪三昼夜,日惟淡食,不御盐酱。至第四日,步诣天坛虔祷。油云忽作,大雨如注。步行回宫,水满雨靴,衣尽沾湿。康熙五十八年,年迈的康熙帝还亲诣南郊天坛祭祀,以表至诚至敬。

雩祭之礼制定后的乾隆九年,自冬又春,雨雪稀少,但雩祭之期未至。乾隆帝“深为忧惕”,于是谕令部臣虔诚祈祷关帝庙、城隍庙、凝和庙、时应宫、宣仁庙、昭显庙等处,等待常雩之期到来再停祈,若降雨则报祀,结果未雨。以至此年常雩礼与定制有所不同,皇帝诣斋宫及祭毕回銮皆御常服,未乘辇,未设卤簿,未作乐,祀日由斋宫步至圜丘行礼。乾隆十年,常雩礼之细节再作变动:皇帝诣天坛斋宫,不设大驾卤簿,不作乐;祀日,皇帝雨冠素服,陪祀王公、大小官员皆穿雨冠素服;午门前迎送各官皆常服。乾隆二十四年四月,皇帝循制躬祷雩坛行常雩礼,未雨。夏至,皇帝再躬祭方泽(地坛,每年夏至大祀)祈雨,“竭诚吁恳”,依然未获甘霖。乾隆帝实在心焦难耐,决定敬举大雩之礼。皇帝在御制祝文内,深省自责,祈天勿以“臣一身之故,而令万民受灾害之侵”,“鸣呼惠雨”。祀前一日,乾隆帝御常服,乘骑出宫到坛斋宿,未乘辇,未设卤簿,未陈乐。驾至天坛西门入,至昭亨门外降骑,步行入坛恭视坛位,按仪节上香行礼。祀日,皇帝雨冠素服,步祷于坛。未燔柴,未进俎,未饮福受胙。皇帝回宫后,为此举特作御制诗一首《恭举大雩祈雨》:

北至(夏至)都逾早种期,晚田亟待泽斯时。人穷反本呼天吁,旱甚因谁责己知。汤祷载陈三足鼎,宣忧重订八章诗。(壬戌议举常雩、大雩之礼,时曾制云汉诗八章,为舞童升歌之词,然率即得雨,迄未用。今岁旱甚,乃举大雩,元衣八列,升咏此诗,又协候移易数语。)好生帝德其宁惠,渴望云行即雨施。”据史料载,礼成后当日,即甘霖普降,四野沾足。乾隆三十五年,皇帝已是60岁老人,他大概自觉体力下降,四月常雩,谕令赴坛改由广利门入,在祭礼完毕后乘辇处降辇,以减少步行距离。三十七年,又酌定升级次数及降辇步行之远近。三十九年再谕:“非年至六旬,一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13册,卷420。

 (乾隆)《御制诗二集》卷86,天坛公园管理处编:《清代皇帝天坛祭祀御制诗文集》,线装书局2007年版,第83页。

切典章,断不可减。”

嘉庆十二年(1807),冬雪少,春雨稀,土壤干渴以至中旱。常雩大祀之期,皇帝决定放弃御辇,换乘礼轿诣天坛斋宿,并谕令“嗣后遇雨泽稀少之年,举行常雩祀典,均着照此行”

道光十二年(1832),已届大暑,却只有微雨洒落。道光帝心里“弥形焦灼”,决定恭举大雩之礼。道光帝先期在养心殿斋戒,戴纬帽,穿常服,不挂朝珠,“夙夜战兢,省躬思过”。特意亲撰祝文:

呜呼皇天!世不有非常之变,不敢举非常之典。今岁亢旱异常,经夏不雨。岂但稼穑人民倏罹灾患,即昆虫草木亦不遂其生。臣忝居人上,有治世安民之责。虽寝食难安,焦忧悚惕,终未获沛甘霖。日前社稷坛、方泽致斋期内,均蒙浓云四布,微雨飘洒,而不能畅施,仰见天心仁爱,总缘臣罪日深,鲜诚鲜敬,不能上感天心而叨鸿贶。敬稽乾隆二十四年皇祖高宗纯皇帝恭行大雩之礼,臣于万不得已,仰溯成规,战兢干冒,省躬思过,冀可仰邀赦宥。抑臣祀事不敬,骄侈之心不觉萌而萌与?日久怠于庶政,不能忧勤惕厉与?出言不谨,有干谴责与?赏功罚罪,轻重不得其平与?重起陵园,劳民伤财与?任官不得其当,以至政有丛脞与?刑罚不得其平,含冤无所控告与?惩办邪教,滥及无辜之人与?官吏欺蒙,民隐不能上达与?西陲连次用兵,未免杀戮之惨而务边功与?南省灾民赈抚不得其宜,委于沟壑者众与?楚粤逆瑶剿抚不当,以至民遭涂炭与?凡此者,皆臣思虑所及,宜加黾勉省改;其思虑所不及者,盖有之矣。伏祈皇天赦臣愚蒙,许臣自新。无辜万姓因臣一人是累,臣罪更难逭矣。夏徂秋至,实难再逾,叩祷皇天速施解作之恩,立沛神功之雨,以拯民命,稍赎臣愆。呜呼皇天,其鉴之!呜呼皇天,其惠之!臣不胜忧惧惶恐之至!

皇帝恭诣天坛斋宿之日,戴雨缨帽,穿青褂,只骑马,未乘礼舆。可能是皇帝为民请命的挚诚感动了“上天”,在坛斋戒当日,浓云四布,雷电交加,澍雨立沾。祀日礼成后,皇帝策马还宫, “欣看积水”。随后,在坛各执事人员、恭读祝文人、歌章作乐之乐舞生等分别赏给了品级、钱粮、物品等。并专派亲王诣坛,按常仪行礼报谢。

咸丰四年(1854),雩祭届期。咸丰帝上谕:朕寅承大宝时即以效法祖制为念。但因腿疾未愈,去岁冬至南郊大祀,“未克躬亲”,今年正月祈谷,又酌减仪文,“惭愧萦衷”。“幸赖天恩”,此时已步履如常,一切典礼仍应照旧举行。只是前期阅视笾豆、牲只,非关大典。嗣后仍遣员阅视,毋庸再请。祭日,礼成后,仍在降舆处乘礼轿出广利门。永为例。

同治十三年(1874),同治帝亲政后的第二年,恭举常雩大祀。一切仪节均查照成案遵行。

光绪十三年,皇帝亲政,每遇常雩大祀,俱先期驾诣斋宫。祀日,升坛行礼如仪。

雩祭礼制乾隆七年制定,乾隆九年为始施行,其后皇帝皆按制举行。据“清代皇帝祭祀天坛年表”统计,乾隆帝在位60年,以乾隆九年记录为始,后52年间圜丘常雩39次,大雩1次。嘉庆帝在位25年,圜丘常雩25次。道光帝在位30年,圜丘常雩28次,大雩1次。咸丰帝在位11年,圜丘常雩8次。同治帝在位13年,圜丘常雩3次。光绪帝在位34年,圜丘常雩17次。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13册,卷420。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13册,卷420。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13册,卷420。

 北京市地方志委员会员编:《北京志·世界文化遗产卷·天坛志》,第336页。

四 清帝行常雩礼之变化

清代雩祭礼制并非沿袭明制。“明初举行雩祀无定制亦无常仪,大多于宫内举行。至嘉靖八年

(1529)才规定由皇帝祈祷于南郊,仪式颇为简单。”嘉靖九年,建崇雩坛于圜丘坛外泰元门以东,专为祈雨,“为制一成,岁旱则祷”。但自崇雩坛建成,仅“嘉靖皇帝在此举行过两次雩祀大典,其余雩祀均在圜丘举行”。因崇雩坛长期闲置无用,渐至荒芜。

清入关后,顺治元年定:“每岁冬至日大祀天于圜丘,以大明、夜明、星辰、云、雨、风、雷从祀。”顺治初年又定:“岁遇水旱,遣官于天神坛、地祇坛,祗告云、雨、风、雷之神。”顺治十四年春,大旱,采用了明代“岁旱则祷”于圜丘的雩祭方式。此次祈雨“立有明验”,顺治帝遂以其所举行之典礼仪节为模式,制定了“以旱躬祷郊坛”之制。康熙帝即位后,承袭其父雩祭之礼,为苍生祈福。但因未被后来皇帝沿用,只作为“雩祀”事例记录在光绪朝编纂的《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中。

从档案史料记载看清代各皇帝郊祀祈雨,很容易发现没有雍正帝的记载。难道雍正帝执政时期一直是风调雨顺,没有举行过雩祭吗? 并不是,而是他改变了雩祭的方式和地点。雍正帝是位笃信宗教的君王,又深感其父祈雨之辛苦。即位之时,国家已是百业渐兴、国力日盛。雍正帝认为:

龙神专司雨泽,散布霖雨,福国佑民,功用显著。”于是,他在即位后的第二年,即雍正元年(1723),敕令建造时应宫(俗称龙神庙),“前殿供奉四海四渎龙神,后殿正中供奉顺天佑畿时应龙神,两旁左右供奉全国十七省龙神,每年六月十三日,新正前后九日,万寿圣节前后三日,皆改建道场。”岁遇旱、涝天象时,再专门致祭祷祈。雍正五年,又特降谕旨:“将各省龙神像,着该省督抚迎请,供奉本地,虔诚展祀。增修时应宫后殿,以供奉八方龙神。”雍正六年,皇帝谕大臣时对他的这一做法很是得意:“几年以来,朕虔祝龙神,有祈必应。其福庇苍生者,历有明验。”但他又认为,“风雨时若,百物繁昌”,思忖风神,“巽顺和煦,茂时育物”,亦应举行隆重祀典,建立庙宇,因时祷祀。于是在同年,雍正帝钦定风神封号“应时显佑风伯之神”,庙名“宣仁庙”(俗称风神庙)。翌年,雍正帝再降谕旨:“朕躬承天眷”,必须恪守兴修祀典,为“四海苍黎仰祈嘉佑”。云、雨、风、雷之神是代上天主管命令的天神,能使得千山育物,万顷繁昌,雷以动之,风以散之,天降时雨,山川出云,赐福黎民之功劳同等盛大。前代及本朝,每年冬至日,南郊大祀天帝之时,云、雨、风、雷之神牌皆列从坛,同享祭祀。现在已经特建了庙宇,崇祀龙神、风伯。但是云师、雷师尚缺专祠,“今欲特建庙宇,虔奉云师、雷师之神。因时祷祀,敬迓洪庥,以展朕为民祈祷之意”瑏瑠。同年,钦定云师封号“顺时普荫云师之神”,庙名“凝和庙”(俗称云神庙);钦定雷师封号“资生发育雷师之神”,庙名“昭显庙”(俗称雷神庙)。

 《解读天坛》,天坛公园管理处编:《清代皇帝天坛祭祀御制诗文集》,线装书局2007年版。

 《解读天坛》,天坛公园管理处编:《清代皇帝天坛祭祀御制诗文集》。

 《解读天坛》,天坛公园管理处编:《清代皇帝天坛祭祀御制诗文集》。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13册,卷418。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13册,卷440。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24册,卷1186。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24册,卷1186。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24册,卷1186。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24册,卷1186。

瑏瑠 (光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第24册,卷1186。

前引奏折中提到“设立雩坛后”,“毋庸在各宫观处祈祷”,说明乾隆朝早年,乾隆帝是延续其父雍正帝的雩祭方式,致祭云、雨、风、雷等神庙。乾隆九年以后才按新定制行常雩礼。据史料记载,嘉庆帝除遵循祖、父之制外,还祈祷黑龙潭龙神、玉泉山龙神。自道光朝始,“岁遇水旱”,皇帝改于大高殿设坛祈祷,同时遣官至云、雨、风、雷四神庙祈神,偶尔亦前往时应宫再祈龙神(雨神)。档案中很少出现皇帝去其它坛、庙祈雨的记录。大高殿、时应宫、宣仁庙、凝和庙、昭显庙成为道光朝以后皇城内皇家专门祈雨、祈雪、祈晴的场所。

乾隆帝之后各皇帝在圜丘举行常雩礼,乾隆帝、道光帝举行过大雩礼,仪节基本是按照前朝定制完成,但是也有个别仪节在不同时期有改变。然而仔细研究后发现,其改变的目的完全是皇帝为了表示对帝神更虔诚,更恭敬,更能够体现出他们为民请愿的决心和“忍辱负重”的责任感。

五 结语

雩祭之典分为常雩和大雩两种。常雩又包括定期和不定期两类。乾隆七年制定雩祭礼制,九年举行为始,嗣后每年“龙现而雩”之礼,历朝皇帝均遵制奉行,未有特殊原因,比如国丧、疾病等,皆亲自诣坛行礼,历百余年而无悖。此为定期。除此之外,皇帝为祈雨而采用的任何方式的祭祀活动,包括顺、康两朝皇帝祈祷于圜丘,雍正帝祈祷时应宫龙神及云、风、雷各庙神,乾隆帝祈祷天神坛、社稷坛,嘉庆帝祈祷黑龙潭,以及道光朝以后各皇帝在大高殿设坛祈祷,均属于不定期的“因旱而雩”之礼。常雩礼,无论是定期还是不定期,其目的是相同的,即“为百谷祈膏雨也”。大雩礼,整个清代只举行过两次,分别是乾隆二十四年和道光十二年。

清幅员辽阔,地域气象差异很大。京城地处北方,干旱多于水涝,所以在档案文献记载中,皇帝举行雩祭礼大多是为祈求雨泽,而且祈求的范围也只是京城周边一带地域。其它直省、府、州、县雩祭礼则均由地方官吏按定制礼仪举行。

云、雨、风、雷本是自然现象,然而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中国,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笃信天地之间分别住着玉皇大帝及各路神仙,包括云、雨、风、雷、电、龙王、土地等天、地神,它们听从玉皇大帝的调遣和指令,对人间施展各自的本领,即所谓帝坐殿,神显威。水是生命之源,万物靠水滋养。古代中国以农耕为主,世代靠天吃饭,只能把丰收的希冀寄托于上天的恩赐,因而他们就要不断地祈祷、礼拜这些能够赐福的帝神。中国远古就有祭上天神灵、祈风调雨顺的传说,祭天祈愿的祭祀活动在中国也延续了几千年。而且,祭拜帝神不只是民间的重要活动,更是统治者最隆重的典礼———帝王自称是上天的儿子,其任务是代天治民,代天佑民。“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是国泰民安、帝位永传的先决条件。“礼以敬为本,而祭又礼之大者。”所以皇帝对帝神表示最大的敬重和祈求就是举行祭祀典礼。到清代,这种祭祀活动已成为国家首重之典礼,形成了完善的祭祀礼制,载于《清会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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