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爆发的具体时间,国内公开发表的论著,众说纷纭。
《中国近代史事记》:“1904年2月6日(十二、二十一庚午),日俄战争爆发。”《上海人民出版社,1959年出版,第209页。)
《中国近代史常识》:“1904年2月7日(光绪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日本海军舰队突然袭击旅顺口的俄国舰
队,日俄战争爆发了。”(中国青年出版执1979年版,第226页。)
《中国近代史知识手册》:“1904年2月6日,日本对俄国发出断交撤使的最后通碟,8日突然袭击停泊在旅顺口的俄国舰队,日俄战争爆发了”。(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61—62页。)《世界简史》:“1904年2月8日清晨,日本舰队突然袭击停泊在中国旅顺口的俄国舰队,击毁了几艘俄国兵舰,控制了海面,截断了俄国舰队和海参威的联系。”(广东人民出版社,1074年版,第266页。)
《世界通史》:“1904月2月9日,日本突然袭击旅顺口的俄国舰队,日俄战争正式爆发。”(人民出版,1979年版,第679—680页。)
那么,哪种说法为正确呢?先看日本《明治天皇纪》(第十卷,东京吉川弘文馆,昭和49年出版)所记:
2月6日,栗野慎一郎于“午后四时将最后通牌递交俄国政府。小村寿太郎也在外务大臣官邸召见俄国驻日本特命全权公使男爵罗申,.通知断绝国交事宜,随后通告各国,于是各国先后宣布局外中立。”(第603页-604页)这天上午九时,“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率领所部舰队,从佐世保军港出发,踏上征途。当时,俄国太平洋舰队主力在旅顺口方面,一部分在浦盐斯德及仁川、上海方而。为了击破敌舰队主力,我第一、第二、第三战队及各驱逐队相继驶往旅顺口。此外,第四战队与舰队主力分开,护送临时韩国派遣队奔向仁川,既要掩护它在仁川登陆,同时又要歼灭该地的敌舰。”(第608页)
2月8日,日本联合舰队主力于“午后六时到达园岛东南方。首先令第一、第二、第三驱逐队奔向旅顺口,然后令第四、第五驱逐队急驶大连湾,准备夜袭敌舰。”(第615—614页)
通过上述记载可以看到,日本方面虽然加速了战争步骤,但直到2月8日午后六时以前,还没有发起进攻。俄国方面怎样呢?《库罗巴特金日记》给我们提供了2月8日白天的情况:沙皇尼古拉二世亲自主持召开了御前会议,讨论日本可能在朝鲜某些地区登陆而应该采取的对策。会议认为,只要日本不先以海军采取军事行动,只要不在朝鲜湾沿岸最北段登陆,都不能看作是军事行动的开始。会后,沙皇按照上述意见电谕远东总督阿列克谢也夫。布尔切夫在《沙皇和外交政策》一书中引用了这个电报的全文:
“最好让日本人,而不是由我们,开始军事行动。因此,如果他们不开始针对我们的军事行动,你一定不要采取任何措施来反对他们在朝鲜南部或在一直到元山为止的(朝鲜)东海岸登陆。但是如果他们的战舰,不论载有或未载有登陆部队,在朝鲜的西海岸越过了北纬39度以北,那你就不必等他们开第一枪即可发动进攻。”(转引自《俄国的远东政策(1881—1904年)》,第275页。)
沙皇的电文说明,俄国正在有条件地等待日本发动进攻,而不想由自己开第一枪。不难看出,这时日俄双方还没有进入战争状态。因此,我们认为日俄战争爆发于2月6日、2月7日、2月8日清晨的三种说法是不能成立的。
我们认为日俄战争爆发的时间是在2月8日夜间的说法是正确的。我们的根据之一是《明治三十七八年海战》。此书是日俄战争后不久,由日本海军军令部组织有关人员编撰的,出版于明治四十二年(1909年)。主要材料来源于前线的战报。日本是这场战争的发动者,偷袭旅顺口又早有预谋,所以有关它的时间记载是可靠的,不存在作伪的间题。但是,《明治三十七八年海战史》流传不广,又没有中译本。为了论证问题,我们将日本偷袭旅顺口的有关要点译述出来。
2月8日午后六时,东乡平八郎从园岛派出三个驱逐队,准备偷袭旅顺口的俄国舰队。
“第一驱逐队向右方避隐后,恢复了原来的航路。十一时八分看到了老铁山的灯光,明确了航行的方位。在零时二十八分先袭击有三个烟囱的敌舰,又袭击了有两个烟囱的敌舰,然后开足马力向南退却,同时确认发射的鱼雷均已爆炸。
第三驱逐队与第二驱逐队的电号和胧号相遇,电号也加入了这个驱逐队,一起对俄舰进行了袭击。
第三驱逐队的涟号,由于和本队各舰脱离,只好单独对俄舰“波尔塔瓦”号进行了袭击,时间是“九日午夜一时二十五分”。第二驱逐队的胧号,经过检修后,“在一时四十五分对四个烟囱的敌舰发射鱼雷,然后冒着炮火向东南方向退航。”(第81页)三个驱逐队在完成袭击任务后,9日黄昏在朝鲜西北海岸集合,10日在仁川港口附近抛锚。在第一、第二、第三驱逐队偷袭旅顺口的时候,东乡平八郎派出的第四、第五驱逐队也到了大连湾,由于“不见敌影,,没有发生战事。10日午后二时,这两个驱逐队也回到了仁川港口附近抛锚。不难看出,日舰对旅顺口的偷袭是在2月9日零时二十八分到一时四十五分之间进行的。
我们要指出,《明治三十七八年海战史》中所用的是日本的东京时间,这在该书的“凡例”中有明确地交待。(月日和时刻是使用我国的国历和帝国中央标准时间。)根据世界标准时区的划分,日本东京时间要比中国时间早一个小时。如果换算一下,日俄战争爆发的具体中国时间是1904年2月8日夜间11时28分。
我们的根据之二是维特伯爵所写的回忆录。他在回忆录中说:“我们没有及时作出答复,日舰终于在(1904年)1月26日袭击了我国驻在旅顺口附近的舰队,击沉了几艘俄舰,1月27日发表了宣战书。”(《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新华出版社,1983年,第232页。)维特在这里告诉了我们两个时间:一个是日规偷袭旅顺口的时间;一个是俄国对日本宣战的时间。应该指出的是维特所用的时间都是俄历,换算成公历,1月26日就是2月8日,1月27日就是2月9日。维特担任过大臣会议(内阁)主席职务,日俄战争后,出任首席全权代表,与日本进行和谈,签订了《朴次茅斯和约》。他对战争的整个过程,应该说是了如指掌的,因此,维特提出的日舰偷袭旅顺口的时间是绝对可靠的,也与日方记载相符。但他没有指出日舰偷袭旅顺口是在2月8日的什么时间。
我们的根据之三就是我国在上海出版的《东方杂志》。这个杂志是近代中国历史最久的大型综合性杂志,其中内容丰富,记事翔实,很有史料价值。它在《旅顺战事汇记》一文中,对日本偷袭旅顺口的记载,非常简明扼要。其中写道:“日俄两国已于十二月二十三日夜十一点钟在旅顺口开仗,俄兵舰为日本鱼雷击坏两艘。日俄两国复于二十四日晨续战。俄关东总督阿列克雪夫于二十四日下午电告该国政府,业经发刊。俄国官报云:日本鱼雷队于二月八日即中历十二月二十三日晚间,攻击停泊旅顺口炮台左边俄国舰队。俄国战船利秃斐散号、察利肥次号及头等巡洋舰均已被攻毁坏。”(《东方杂志》第一期,第62页。)这个记载.无论是偷袭时间和偷袭情况来看,完全与日本方面的记载相同,尤其可贵的是披露了远东总督阿利克谢也夫给沙俄政府的战事报告,这实际上等于为我们提供了沙俄的有关档案材料。
我们认为由于交战国和交战所在国三者的材料完全一致,证明日俄战争爆发于1904年2月8日夜间的说法是确定无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