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期刊汇编  >>清史镜鉴
清史镜鉴        

目 录

前言

政治
清代中叶以来中国国力的变化[戴逸]

“振兴中华”口号的由来[李文海]

清朝的任官回避制度[郭松义]

清朝严厉打击科场舞弊案例[李国荣]

清代严禁太监干政[唐益年]

清代的秋审制度[李岚]

“康乾盛世”的闪光点[李国荣]

清末制订的中国第一部版权法[闵杰]

经济
清代的“黄宗羲定律”效应[郭松义]

清代盐业经济中的垄断问题[张小也]

康熙发现和推广的御稻种[闻性真]

直隶巡抚李光地治理永定河[王思治]

晚清时期兴修铁路的纷争[唐益年]

晚清商标法的颁布及其夭折[崔志海]

清末一场由股票投机引发的金融大恐慌[闵杰]

社会生活
清代的“农转非”[郭松义]

清代灾情与救灾[江太新]

“重农桑以足衣食”[左步青]

清末 “丁戊奇荒”[李岚]

清末彩票的创始[闵杰]

清末彩票的泛滥[闵杰]

思想文化
儒学书籍的编纂与清初文治[史革新]

《四库全书》的编纂与中国传统文化[黄爱平]

《四库全书》的历史变迁[黄爱平]

晚清仁人志士的忧患意识[冯天瑜]

清代饮茶、品茗趣闻[林永匡]

边疆民族
有清一代边疆政策的当代启示[马大正]

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历史见证[王思治]

六世班禅朝觐乾隆皇帝[李建宏]

土尔扈特蒙古万里回归的启示[马大正]

左宗棠与“新疆危机”[杨东梁]

对外关系
中俄《尼布楚条约》[薛衔天]

大西北的阴霾[薛衔天]

从“夷务”到“洋务”[虞和平]

几乎被历史遗忘的海外游历使(1887-1889)[王晓秋]

清末五大臣出洋[王晓秋]

《辛丑条约》谈判李鸿章迁延北上原因浅议[史革新]

军事
李自成对清战略防御失误的思考[王冬青]

以战逼和[陈在正]

人物
努尔哈赤与明朝的人参商战[闻性真]

从洪承畴说明清之际的“贰臣”[李尚英]

康熙帝八拒尊号[李文海]

康熙帝读书[李治亭]

康熙与清初历法之争[闻性真]

康熙皇帝与西洋科学[刘潞]

清代廉吏于成龙[王俊义]

浅议清初廉吏汤斌[史革新]

清代御史钱沣[冯佐哲]

黄遵宪及其著作《日本国志》[王晓秋]

“状元资本家”张謇的商海生涯[朱英]

晚清仁人志士的忧患意识

冯天瑜

忧患意识是以戒惧而沉毅的心情对待社会和人生的一种精神状态。在不同的时代条件下,仁人志士可以有不同的忧患,或忧君国之衰败,或忧民族之危亡,或忧黎民之困苦,但是,作为一种时代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忧患意识又是古今同慨的。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杜甫的“穷年忧黎民”,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东林党人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不是“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的博大而崇高的忧患。这种意识正是中华民族挫而复起、穷且弥坚、自强不息的精神动力所在。 

时至晚清,当中国人面对外敌入侵、内政腐朽、国家危亡的严峻局势,忧患意识更趋激昂。魏源说:“人不忧患,则智慧不成”。他受到现实社会危机的刺激,再读《周易》、《诗经》等古代经典,“而知二雅诗人之所发愤”,“而知大易作者之所忧患。愤与忧,天通所以倾否而之泰也,人心所以违寐而之觉也,人才所以革虚而之实也。”谭嗣同在甲午惨败后,痛心疾首地说:“使天下大局破裂至此!割心沉痛,如何可言!”这种忧患感使他从佛学中汲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雄精神”,遂有后来的毅然献身,面对屠刀,高呼“快哉”,演出戊戌变法最壮烈的一幕。继谭氏而起的辛亥志士们,对国家民族忧患之深广更超迈前贤。 

孙中山1894年在檀香山筹建第一个反清革命团体兴中会时,便郁积着对民族危亡的深沉忧患,他草拟的《檀香山兴中会章程》说: 

中国积弱,非一日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近之辱国丧师,剪藩压境,堂堂华夏不齿于邻邦,衣物冠裳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无抚膺! 

次年,孙中山草拟的《香港兴中会章程》进一步痛述内忧外患,一再发出“呜呼惨哉”、“呜呼危哉”的感叹。孙中山的忧患,已非旧式的“君国之忧”,而具有新的时代风貌。他在《中国的现在和未来》中提醒人们区分中国人民和清政府;在《致港督卜力书》中,于揭露“政府冥顽”,“疆臣重吏,观望依违”的同时,强调“天下安危,匹夫有责,先知先觉,义岂容辞!”这是一种以民为本位的救亡图存意识,其忧患的深广,与前贤们不可同日而语。 

与孙中山同时代的革命志士,都有类似的对于国家民族刻骨铭心的忧患。邹容1901年东渡日本前夕,目睹国家危亡,民众苦难,作抒怀诗云: 

落落何人报大仇?沉沉往事泪长流。 

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非马牛。 

这种历史与现实相交织的忧患情怀,驱使邹容后来创作出“笔极犀利,文极沉痛”的《革命军》。这部书在一切稍有忧国忧民之心的人那里都富于感召力。“读之当无不拔剑起舞、发冲眉竖”。 

同邹容齐名的陈天华,其忧患的侧重点在帝国主义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澜。他在《猛回头》中论列这种极端危急的形势: 

俄罗斯自北方包我三面,英吉利假通商毒意中藏,法兰西占广州窥伺黔桂,德意志领胶州虎视东方,新日本取台湾再图福建,美利坚也想要割土分疆。 

陈天华的忧患更在于“可怜中国人好像死人一般,分毫不知。”故尔向民众宣示:“须知这瓜分之祸,不但是亡国罢了,一定还要灭种。”“须知国家是人人有份的,万不可丝毫不管,随他怎样的。”他以警世者的身份歌咏曰: 

长梦千年何日醒,睡乡谁遣警钟鸣? 

为着唤醒昏睡的国人,陈天华不仅连续撰写《警世钟》、《猛回头》、《狮子吼》等激昂慷慨的文字,而且于1905年蹈海自尽,留下《绝命书》,劝勉生者“去绝非行,共讲爱国”,从而将其忧患情致发挥到极致。 

忧患意识的唤醒并获得新的含义,是那一时代人们从中古迷梦里惊觉过来的契机。吴樾在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时说:“予年十三,逐慕科名,岁岁疲于童试。年二十一始不复以八股为事,日惟诵古文辞。”后来,“友人某君授予以《革命军》一书,三读不置,适其时奉天被占,各传报警,致是而知家国危亡之在迩,举昔卑污之思想,一变而新之。”这段话是颇有典型意义的。一个饱读诗书的士子,当然蕴藏着经世之志和忧患情怀,但往往被科名所囿,于时势无所闻问,暂处蒙昧之中;一旦经新学启迪和时局刺激,其对于国家民族的责任感、义务感顿时勃发起来。以吴樾为例,则断然走向暗杀主义,其思维逻辑是:“夫今日之汉族之民气,其涣散不伸,至于此极……今欲伸民气,则莫若行此暗杀主义。”企图通过暗杀“满酋”激励国人,儆戒清廷。后来他果然携炸弹谋炸出洋五大臣,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实践其“以个人性命之牺牲,而为铁血强权之首倡”的誓言。 

吴樾所持“暗杀主义”,自然是一种极端的个人英雄主义,广大革命党人虽景仰吴樾的献身精神,却认为“若暗杀又为个人举动,不足以动摇全局。”他们怀抱着更切实、更坚韧的忧患,志在大举,行在沉潜,“欲为大汉复仇,虽汤镬弗惧,遑恤苦也。”许多年轻知识分子鄙视功名利禄,放弃舒适生活,长年在新军下层、会党群中活动,粗衣恶食,历尽艰辛。当革命需要献金时,他们可以典卖家产,直至脱下最后一件衣衫;为革命需要献身时,他们悲歌慷慨,义无反顾。辛亥革命的金字,是由这些“身无半文,心忧天下”的革命志士的胆略、献身精神和脚踏实地的活动铸造出来的。驱动着这一代英华作出此类义举的,正是对于“危哉中国”的忧患,在他们壮怀激烈的革命行动中,闪耀着“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苟利国家,不求富贵”一类中华民族传统精神的光辉。 

 

作者简介 

冯天瑜,1942年生,湖北红安人,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教授、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长期从事中国文化史研究,主要著作有:《中华文化史》、《中华元典精神》、《张之洞评传》、《明清文化史散论》、《明清经世实学》等。 

 

相关链接 

 

邹容(1885-1905) 清四川巴县(今重庆市巴南区)人,原名绍陶,字蔚丹,又作威丹。1898年开始接受新学。1902年留学日本,入东京同文书院。次年因剪留日陆军学生监督姚文甫发辫,被迫返上海。旋参加爱国学社,投身拒俄运动。四月谋创设中国学生同盟会。同年作《革命军》,宣传革命,号召国民抗御外敌,推翻清朝封建专制制度,建立自由、独立、平等的“中华共和国”。书由章炳麟作序,刊行于《苏报》,影响甚大。“苏报案”发,自动至上海租界工部局投案,与章炳麟同被监禁,判刑二年。1905年2月瘐死狱中,时年20岁。1912年2月,由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追赠为大将军。 

 

陈天华(1875-1905) 清湖南新化人,原名显宿,字星台,号思黄。1903年留学日本,同年参加拒俄义勇队。次年与黄兴等组织华兴会,策划在湖南举行起义。事泄,流亡日本。1905年,在东京与宋教仁等创办《二十世纪之支那》杂志,并参与组织中国同盟会。同年,参加留学日本抗议日本政府《取缔清国留日学生规则》的斗争,因忧时感事,在东京大森海湾投海自杀,留下《绝命书》万余言,希望以死“警动”人们“共讲爱国”。所撰《猛回头》、《警世钟》、《狮子吼》等书,宣传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思想,影响很大。 

 

吴樾(1878-1905)清安徽桐城人,原名越,字梦霞,后改孟侠。保定高等师范学堂肆业。1903年创办两江公学,出版《直隶白话报》,宣传革命。信奉暗杀主义,1904年与杨毓麟等组织北方暗杀团。1905年8月,在北京前门车站谋炸清廷出洋考察宪政五大臣,因拥挤和车身震动,怀中炸弹爆炸,当场牺牲。著有《吴樾遗书》。